2013年8月10日

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後頸上,他在那些攤著堆著照片的餐桌椅和各個角落都放著卸下來的畫,他的爸媽即將出售的舊家,晃轉了一會,打最後一通電話給伊莉絲,把鋼琴上的畫拿下來,抽了一本譜,坐下,開始彈奏。

我以為他的告別就到了尾聲。

世界如常。清晨的陽光也照在公園的椅子上,他和結婚有了兩個孩子好友坐在上面的談話,淺淺地浮在過多年前女友前晚派對的陽台,她對他說九年來無法懷孕,他吻她他希望有人還能夠被他打擾,陽光照在電車和街道上。他的自由。

別人如何都能夠擁有一些細小的對生活渴望呢,如何因為這些渴望活著呢。那不是他要的。可是他也不明白他要什麼。快樂好像輕而易舉。派對裡的陌生女孩亦是迷人的,大方的溫暖。伊莉絲始終沒有接電話。獨立的意思是,你和這個世界的連結那麼脆弱。

你應當愛人如己,他們說。可他們沒有教你情感時常一回身就發現只剩個名字。他們沒有教你如何彌補一切可能的傷害。家庭是什麼呢,與所愛之人共有的小單位,容忍彼此,容忍所有可能打擾你的瑣細事物,但他連所愛之人都沒有。或者是他傷害了愛他的人,對方從此離棄他的世界。語音信箱告訴他,嗨,我是伊莉絲,請留話。他掙扎著想要抓住。

開頭他像吳爾芙一樣往湖裡走去。只是他沒有像吳爾芙一樣再也沒有起來。朋友說,所以他不會死,他知道。可我一直覺得那個留下他從水裡起來的東西,模模糊糊卻一直消減。在公園的午睡他喃喃想著他成長的過程。彷彿別人都幸福快樂。

朋友說重新開始那麼難。要從哪裡重新開始?我卻以為他在不斷告別,你們的快樂再與我無關。



《八月三十一日,我在奧斯陸》Oslo, August 31st
Joachim Trier, Norway, 20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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