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4月29日

(書摘)

我無緣無故突然產生了一個古怪而強烈的想法:

我們之所以是人是由於忘卻和漫不經心。實際上,在唯一真實的現實中,我們是被捲入了其大無比的宇宙戰役中的一種生物,這個大戰役可能已持續了許多個世紀而且不知何時會結束,是否會結束。我們只是看到這個大戰役的某些反光--那是在月亮的血紅色的東昇中,在火災和風暴的肆虐裡,在十月凝凍的落葉和蝴蝶失魂落魄的飛翔之間,在夜晚無限延長和正午突然停住的時間的不規則搏動裡頭看到的。因此我是一個天使或魔鬼--被派來將一個生命同某種使命攪和在一起的天使或魔鬼,而這使命,要不就是不管怎樣都會自行完成,要不就是被我忘到九霄雲外。這忘卻是大戰役的組成部分,是對方的兵器,有人用它來打擊我,流血,讓我在片刻時間脫離這戰爭遊戲。所以我不知道我有多麼強大或多麼虛弱,我不了解自己,我什麼都不記得,因此我甚至沒有勇氣在自身尋找這種虛弱或這種強大。這是非同一般的感情--深深埋藏在內心的某個角落,成為跟別人通常想像的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。而這並不會帶來不安,只會帶來輕鬆。無時無刻不深入到生活的各個方面的某種疲憊就會自行消散。

過了片刻這種強烈的感情就完全熄滅了,融化在具體的畫面中:通向走廊的敞開的門,睡著了的母狗,清晨來砌石頭矮牆的工人。


             〈慧星〉,Olga Tokarczuk,《收集夢的剪貼簿》,P.128-1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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